莎白--為你朗讀這一生

    我們常用「比上不足，比下有餘。」勸人要知足、感恩及惜福，不做過多的奢望，就會減少一分得失是非心，藉此平復人生的缺憾感，但事情總是一體兩面，不同角度看世界就會有不同後果，難言好壞。

    第一次注意這個孩子，是在他2歲時，雙腳軟趴趴，完全不會走路，由母親每天帶來醫院復健治療，醫生幫他腿上固定鐵支架，腳穿鐵鞋，雙手套在拐杖上，學習走路，因為肌肉無力，所以走路對他是很痛苦的事，只要大人一放手就整個人仆倒在地，肌肉的痛和跌倒的恐懼，整層病房都聽到他哭喊我不要走路的淒厲聲，10年過去了〈孩子爸爸早就落跑了！〉，我看著他從站不起來的幼兒，到拄著柺杖的小學生，進步到不須外物能自行走路的青少年，雖然姿態有些奇怪，但相依為命的母子最大心願卻只是「正常走路」，人生目標多卑微、多辛苦啊！生活對他們而言根本談不上品質，他們的人生要比上好還是比下呢？比的結果日子還要不要過下去？

   20多年來我都在窮人堆裡服務，「人生比好還是比爛？」總在我心頭懸著找不到答案，因為身為社政人員，對於一個經濟拮据的家庭，已經吃不好、用不好，沒錢付房租或學費，是不可能叫他們要清心寡慾，如果家裡還躺著一個要人照顧的重殘，他們既無法不上班賺錢，又沒錢請人照顧，此時叫他「看開不要煩惱」，都是有講等於沒講，如果再安慰他「還有人比你更糟」，那才真叫比爛，不是同理心；........到頭來你會發現，雖然有社會福利補助，但只要有重殘重癱的家人在，體力與經濟永遠是超支的，這時除非你可以活得跟她們一樣堅強，否則許多安慰話是很不切實際且虛偽的，因此我很討厭看人高來高去的大談清心寡慾修身養性。

    當然，窮人如果不服氣命運的安排，還是要跟比自己好很多的人看齊，刺激自己努力，那麼往上比是很好的目標；只是窮人很難翻身，往往越比越氣，越比越哀怨，惡性循環後越來越不快樂，於是善良的中國人發明了宿命論，用「一切都是命」、「前世業障」替所有的不幸失敗找到理由，讓辛苦與悲傷找到撐下去的力量。

   我兒子很早就知道那孩子的事，有次我問他如果你很窮，沒本錢也沒有人脈，人生目標比上好還是比下好？結果兒子理直氣壯的說：當然要比上，跟有錢人比，會生氣自卑，跟比自己差的比，心裡比較不難過，但老是比差的話，反而會不求進步，越比越爛，妳在醫院看那些殘障者的家庭都是努力想要變得跟一般人一樣的好，他們都想要比上了，我們一般人怎麼可以比下！重點是跟好的比，自己要有一個合理的目標，才不會不切實際。這時我感覺兒子真的長大了，幫我找到答案了。

    人生比不過，至少努力過，這是我的答案。